第8章 问罪
冬日里天黑得格外的早，方才酉时便点起了烛火。许是风雪未停，昔日热闹的宫道上竟也不见有人走动。
姒婳半倚在未央宫中寝殿内的软榻上，一旁的火炉烧的正旺，炉上的红泥小火炉冒着热气。
未央宫的小宫女约莫是想着讨好这位新进宫的夫人，冒着风雪从梅园中采集而来的梅花花蕊之上的雪水，如今这般煮着竟隐隐有些梅香。想来烹上一盏新茶，定然是十分风雅之事。
殿外的翠微估摸着差不多是晚膳时间，便撩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夫人，是否可以摆膳了？
姒婳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半晌开口道，“再等等吧，吩咐你膳房备好的大王爱吃的膳食可备好了？
“回夫人，晌午婢子便亲自吩咐了厨娘，方才婢子又亲自去看了，定不会出错的。
从长乐宫请安回来之后姒婳便让翠屏拿了些干果零嘴儿往膳房走一走，翠屏生得十分讨喜，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乖巧，对着这么一张脸多半是没有多少防备之心的，因此翠屏的人缘儿特别好。
便是有些许防备之意，膳房的婆子婢子最是管不住嘴，吃些干果零嘴随意说笑几句，加之翠屏有心打听，便也能够知晓许多有用的消息。
“夫人怎知大王今夜会来？便早早的让翠屏打听了大王喜爱的膳食侯着？翠微不解。
今日请安之事想来各宫各院都注意着，定然是瞒不过大王的。若大王得知便是因着王后的脸面，定然也是要冷落姒婳的。
“自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姒婳似笑非笑。
翠微还想说什么，只听见翠屏匆忙进来道，“夫人，大王快到未央宫门口了，可要去门口迎一迎？
“不必，外头冷，我在殿内候着便是！你们下去吧。姒婳仍旧半倚在榻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不多时一双绣着祥云的墨色长靴映入眼帘，往上便对上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明知孤来却还敢躺着不起来行礼？姬宫涅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歪在榻上的姒婳。
“蓁儿不敢，只是蓁儿晨起给王后请安时受了些风寒，现如今正难受着呢！
姒婳微微蹙眉，声音略带了些午后初醒的慵懒和妩媚。
姬宫涅险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哪里有丝毫不痛快的模样？
他险些笑出声，倒是有趣得紧。王后晌午方才以用膳之名将他请了过去，明里暗里都在说她尊卑不分，狂傲不羁。
他还以为他到了之后她定然是着急着撇清干系，没想到刚到这她开口便是控诉王后让她着了寒。
“既然不舒服，便请女医过来瞧一瞧吧！姬宫涅作势要喊人。
姒婳坐起一把将他拉住，“女医便不用了，子兰为我烹上一盏热茶，喝了便能好。
她指着一旁正冒着热气的红泥小火炉道。
“这可是梅花花蕊上的雪水，想来子兰这般爱茶之人定然喜欢。
姬宫涅才把目光放到一旁隐隐有些梅香的火炉之上，便也来了烹茶的兴致。
正待姬宫涅要净手烹茶之时，姒婳忽然开口，“烹茶不急于一时，先用完膳，待用过晚膳之后蓁儿陪子兰观雪围炉烹茶岂不是更好？
姬宫涅有些意外，“你怎的想一出是一出？
片刻他后倒也明了，本就雪路难行，晚膳后再围炉烹茶便是要留宿未央宫之意，如此王后只怕更加恼怒，她这是在挑起王后的怒火。
姬宫涅纳她入宫本就存了掣肘申后之意，却不想她会如此明目张胆，倒也有些意外。
“自是因为子兰来得太晚，蓁儿老早便饿了
姒婳也不耽搁，催促着他往偏殿走。
“下回若是饿了便先摆膳，怎的还饿着肚子侯着？见她饿着肚子等他，他便有些不忍。
“那下次子兰便早些回来
姬宫涅微愣，她说的是“回来，倒像是民间妻子对外出的丈夫所说的那般，他与王后成婚十余载，王后都不敢如此与他说话，这倒是有趣。
但他并不接话，他是天子，自然不会只宿在一处，便是她未入宫时宫中有名份的只有王后一人，他亦会偶尔宿在后宫中其他女子之处。
姒婳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不接话茬，仿佛刚刚一句不过随口一说。
到了偏殿用膳之时方才发现，案几上多是他平日里喜食之菜肴。这才入宫几天，便能够探听到这些，可谓是有些手段的。
“这膳食倒是令蓁儿费心了！姬宫涅吃得舒心，便开口道。
“应当是，礼尚往来。姒婳将一箸烤鹿肉放至他跟前。
他微愣随即想起昨晚他亦是如此为她布菜，又想起晌午王后告了她的状，方才她亦以牙还牙。便觉得她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将来王后对上她只怕是一出大戏。
帝王之术自来如此，美人很好，聪明且有用的美人便是再好不过了。
……
长乐宫中，梅香眼见时辰已晚便劝谏道，“王后娘娘，天色已晚，不如婢子伺候您用晚膳？
姜泠漪一手撑着额，半晌才出声道，“摆膳吧，让人去打听打听，大王歇在何处？
梅香应声退下，唤了内侍前去打探。
待消息传回得知姬宫涅今晚仍旧宿在未央宫，姜泠漪愤恨不已，接连打碎了几个茶盏。
梅香见状赶忙吩咐婢子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又重新添了一盏热茶递到姜泠漪手中轻生劝慰。
“娘娘，姒夫人到底刚入宫，依照宫规前三天大王宿在未央宫亦是应当的，便是不给姒夫人面子，也总得给褒城百姓面子不是？
褒国现如今归属大周，便可称一声褒城。
梅香向来谨慎稳重，姜泠漪初嫁之时申王后蹭耳提面命让梅香时刻提点着自家主子，切不可因为拈酸吃醋而行差踏错。
“娘娘倒不如在大王面前大度些，男人嘛自来喜好新鲜，等这新鲜劲儿过去了，便是山珍海味也提不起兴趣来。
“从前大王尚是太子之时，在太子府中侍奉茶水的婢子不也是容色十分出挑，当初您可没少防备她，到底也被她钻了空子，后来您因有孕便不再管此事，大王新鲜感一过不也将她丢在一旁，甚至登基之后连人都未曾接入宫中！
姜泠漪听着梅香的话深觉有理，便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到底是她过于急切了，从前再如何得宠到底没名没分，姬宫涅新鲜劲儿过了便可随意处置，可眼下可是正经迎娶回来的夫人，且身后是褒城，方才使得她如此忌惮。
如今也确实如梅香所言，便是要动手也应当等到姬宫涅新鲜感过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