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大舅和他二舅
五月初的京城。
天空阴沉沉的，让人们的心情也变得压抑。
按照礼部选定的日子，朱载幸今天要以太子之身，携后宫及文武百官送别自己的便宜老子。
朱厚照这个皇帝，在以杨廷和为首的大臣们眼里，是个让他们无可奈何的人。
他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君王，同时也是一个勇敢杀敌的将军。
百姓们眼里，朱厚照一直是热搜上的顶流。
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为了这十几年来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让朱载幸等人没想到的是，送葬的队伍的末尾，慢慢的聚集起了一些奇怪的人。
这些人三教九流都有，甚至还有混着些和尚喇嘛。
甚至还在人群里看见几个听着白色毯子的阿拉伯人，以及胡子拉碴的欧洲人。
在将遗体送入陵寝时，那群人哭得比文武百官们还要真诚，还要悲痛。
陵寝虽然尚未完全完工，但大明朝的第十位皇帝朱厚照已经走完了他的一生。
他享年三十一岁，在位十六年。
庙号武宗。
谥号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
一切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葬礼后，天空终于还是没忍住，一连下了几天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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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便宜老子，朱载幸没过多久又在礼部尚书蒋冕的主持下完成了登基大典。
大明朝又迎来了她的第十一位皇帝。
蒋冕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提供了三个年号供朱载幸选择明良、嘉靖、绍治。
前两日朱载幸在翻阅书籍时，记得《尚书·无逸》中有“嘉靖殷邦之语。
意指以美好的教化平定安服。
这不挺合适的吗？
于是乎越看越觉顺眼，遂选了‘嘉靖’作为自己的年号。
可见历史的偶然性与必然性是并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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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朱载幸在张太皇太后和夏太后的督促下，不情愿的早早起床，参加了继位之后的第一次早朝。
十三岁的少年可能是发育晚的原因，还没有青春期的迹象。
他双脚悬空的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太和殿内站着的满朝文武们。
不知道这椅子是谁设计的，坐起来一点儿也不舒服。
两侧的扶手和身后的靠背都离自己很远，扶也不能，靠也不能。
让朱载幸忍不住的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大殿中，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内阁首辅，杨廷和。
看着在上面端端正正坐着的皇帝，老杨满意的点了点头。
严谨的带头行起了君臣之礼。
文武百官们也跟着杨廷和的节奏纷纷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载幸却实在没有什么经验，好在之前蒋冕临时教了他一些。
于是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众卿平身。
心中暗爽，直呼好家活。
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带给他的爽感，是任何东西都给不了的。
然他使劲的忍了忍突如其来的那一阵强烈尿意。
“谢陛下！
谢万恩，百官才缓缓起身，开始讨论起各种政务来。
朱载幸一开始还挺有耐心。
言官参了某位勋贵一本，罪名是这位勋贵在逛青楼的时候不讲文明，醉醺醺的在大街上撒尿。
吓得那勋贵马上出班匍匐在地，大呼‘请陛下恕罪。’
接着又有言官参了某位大臣，说他不顾自家妻子的反对，一连纳了好几个小妾，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很大。
惹得百官们窃窃私语，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看皇帝没表态，言官们更来了劲。
于是大殿内唾液飞舞，一片祥和。
御座之上的皇帝有点儿不高兴了。
我特么的还是个孩子。
你们跟我说这些？
难道说每天早朝你们就玩儿这个？
老子还不如多睡会儿。
我特么的还在长身体呢！
挨到早朝结束，朱载幸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是皇帝最为私密的空间，未进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但今天朱载幸需要接见两个人。
夏助和夏臣。
这两人其实已经等了好一阵了，接到让他们来京的旨意后，一路都没怎么休息。
从南镇抚司调到北镇抚司。
自己的小外甥还是当今皇帝。
用小脚趾想都知道自己这是要高升了呀。
“臣，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夏助，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同知夏臣，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眼前的两个人，眉眼之间很像自己的便宜老娘。
夏太后，也就是朱载幸登基前的夏皇后。
是个大美人，这两个三十出头的舅舅，自然样貌不差。
此时也已接近中午时分，听完二人在南京的工作汇报后。
朱载幸就让小太监去通知夏太后。
这也是夏太后的意思，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两位哥哥了。
今天难得，要一家人在一起用午膳。
自从自己的妹妹当上了皇后，夏助和夏臣就再也没有见过。
如今自己的妹妹守了寡，成为了太后，这让刚入席的两人难免拘束。
直到夏太后说起了儿时的趣事，一家人才慢慢正常起来。
当说到他们的父亲夏儒时，夏太后也忍不住的低声抽泣。
夏太后的父亲夏儒，也就是朱载幸的外公。
夏儒虽是外戚，官至庆阳伯，荣禄大夫，柱国。
但他生性恭谨，为人宽厚，是众人皆知的忠孝之人。
即使显贵后，日常用度也很简朴。
夏儒于六年去离世，夏太后无法回家奔丧，这也是她一生中的遗憾之一。
后来，朱载幸又听他们说起自己的两个小姨和一个小舅。
两个小姨一个叫夏娴，是南京魏国公的续弦妻子。
另一个叫夏婉，嫁给了寿宁侯的儿子张宗说为妻。
小舅夏勋尚年纪较小，未曾娶妻，只是一直在南京家中读书。
朱载幸并没有古人那种根深蒂固的尊卑意识。
对宫闱之中的森严规矩也不甚了解。
于是提议过年时邀请他们一起来宫里，陪夏太后过年。
这可把三人高兴坏了，夏太后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心道这儿子没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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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三人礼送了高高兴兴的夏太后回宫。
朱载幸这才重新把二人叫道御书房内，开始给他们安排工作。
他知道这两个舅舅都完全值得信赖，不过大舅夏助更沉稳一些，性格也更接近夏儒。
因此让夏臣去北镇抚司顶了江彬留下的锦衣卫指挥使的缺。
夏臣走后，朱载幸才问夏助。
“夏助，朕另有件绝密的事情要你去办。
“愿听陛下调遣。
“这件事，是整个大明朝前所未有的机密，你一定要尽心。
见他说得如此严肃，沉稳入夏助也难免下心嘀咕。
又出了个建文帝？
没听说过呀。
但如此机密之事，皇帝交给自己去办，那就是皇帝对自己绝对的信任啊。
“朕要组建一个特别的秘密研究院，里面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外传，外人更不得进入其中。
就连内阁也只能知道有这么个研究院，而不会知道里面究竟在研究些什么。
“因此，朕必须交给最值得信任的人去办才行，你可明白。
夏助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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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定当竭力，绝不敢负陛下所托。
朱载幸点了点头，正色道
“切记，如果泄密，严重的会危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甚至会直接颠覆大明朝的江山。
因此，泄密者一律按谋反论处。
“请陛下放心。
看到夏助的表情，朱载幸知道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嗯，很好！你携朕的玉牌，见此玉牌如朕亲临。
说完，就把天子的玉牌和两本小册子交给了夏助。
“尽快按照这两本册子上的内容，把研究院组建起来。里面的工作人员，由朕去亲自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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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两位便宜舅舅安排了差事后，朱载幸又叫来了郭勋。
同样给了郭勋一本军事训练手册，让他按照上面的内容训练禁军。
三个月后回去检验训练成果。
要是让他不满意，郭勋就得去前门大街扫马路。
郭勋走后，张永又一脸便秘似的带来了王守仁的密折。
王守仁表达出了他已无心再在官场浮沉，一心想要辞官回家侍奉父亲，研究学问。
这下让朱载幸很是为难。
“张永，你跟朕好好说说，王守仁这是怎么了？兵部尚书都不愿做，要辞官回家？
张永一听，合着陛下不知道南京兵部尚书就是个闲官儿啊。
一番隐晦的解释之后，朱载幸才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陛下，这王守仁之前在平定叛乱时可是立了大功的，后来功劳被江彬等人抢了，而杨阁老他…
“嗯？
“杨阁老他一向嫉恶如仇，前任兵部尚书王琼为恶，而王琼又是王守仁的座师，因此对王守仁恨不待见…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儿故事啊，不要紧，我这里给王守仁回一封朕的亲笔信，他看了之后一定会来。
想到这位历史上大大有名的王守仁将要成为自己的手下，朱载幸就忍不住的抽动着嘴角
“王守仁，朕虽年少，尚知以家国百姓为重。汝痴活半百，却只顾一己之私…
洋洋洒洒一封信批评了王守仁只顾小家而不顾大家的做法，意图以激将之法让他回心转意。
又说到杨廷和的事情，自己会跟他好好讲清楚，让王守仁不要有什么顾虑，国家离不开他，百姓也离不开他。
最后又赞扬了王守仁在哲学上的成就，末尾留下了四句话
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写完这四句话，朱载幸心有所感。
“张永，江彬都抄了家，他有没有什么同伙之类的？
张永心说那可不少，不过这次抓人是锦衣卫的事情，东厂只是在外围探查，没伸手。
“回陛下，据东厂的探查，是有一些勋贵和官员跟江彬有过往来的。
“不过江彬的案子是太皇太后交给锦衣卫和内阁在办，所以老奴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朱载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张永，我问你，之前我给你的《工作守则》都发下去学习了吗？“
“朕可不想朕的东厂变得臭名昭著，你要时刻记着，要当忠的，要学岳飞。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太监，张永虽然以前是跟着刘瑾干过些把坏事儿。
但以前他确实没得选，现在不一样，现在他确实想做个好人，特别是弄死了刘瑾后。
“回陛下，都学得倒背如流了，老奴还按照您的指示，给他们开了几次研习会，要求整个东厂以后都要阳光办案。
给夏助和郭勋拨了两笔款后，朱载幸觉得钱可能有点儿不够用。
想着要找几个贪官来格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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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而过，随着日化工厂的建设顺利进行的同时，户部招聘工人的信息，也在第一时间从京城由内至外的传播开来。
张太皇太后和夏太后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稍一打听，就知道是朱载幸这孙子搞的。
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又把朱载幸召来狠狠批评了一番。
同样，夏太后还是不发一言，坐在一旁默默的掉眼泪。
事情还没办成，朱载幸只能由着这两个女人，又再次道了歉。
好说歹说这才离开了后宫。
‘想当初，便宜老子应该也是这样吧？’
……
他大舅~他二舅~都思他舅~
高桌子~迪板凳~都思木头~
京城外的郊区农村，哼着小曲儿做木工的耿浩也在接受自己爷爷的批评。
“孙贼诶，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心思捣鼓你那些个破玩意儿？
“爷爷，您不是一直夸说书先生讲的诸葛亮，说他做的木牛流马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么。
小伙儿今年十七岁了，中等个头儿，模样长得挺周正，笑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正切割着手里的几块木头，有见识的人能看出他在制作一些类似齿轮的东西。
“你能跟人家诸葛亮比了？
老耿头儿一声叹息“特娘的就不该让你去跟村头老张学木工。
十七岁的年龄，在大明朝来讲，已经可以成家了。
耿浩并不是没有中意的姑娘。
村里的小娟跟他从小玩到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小娟虽是农村姑娘，却也出落得水灵。
同村的小伙子们私下里都说她模样好看，又好生养。
个个都想讨她做老婆。
聪明好学的耿浩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认识不少字。
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早就暗暗的下定了决心，要赶在其他竞争者之前挣够银子去提亲。
因此每天脑子里都是创造财富的念头。
两人正聊着，院外面就传来了老张说话的声音。
“老耿，老耿在家么？
“哟，老张，我们爷俩刚才还提起您呢。
“说我什么？
“害！这小子之前不是跟您学了木工活儿嘛，眼下一直没活计，想着让耿浩去您那儿看看呢。
“不瞒您说，我那儿也没活儿。不过今天我听说城里在招工，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两月钱，干得好还有奖金，要是表现突出，还能升职。
“招工，是做什么工？
“具体没打听清楚，但都说是户部尚书大人下的公文，听差爷们说，似乎还是当今万岁的买卖。
耿浩正在组装粗制的几个齿轮，听见包吃包住还有一两月钱银子，奖金升职之类的，一下来了兴趣。
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对二位笑道“这事儿新鲜，我得瞧瞧热闹去。
说完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小伙子就飞奔出了院门。
耿浩比江彬身体好，又年轻。
一路小跑，来到了镇上。
张贴告示的地方围了许多人，还有兵丁在给百姓做讲解。
一个兵丁牛气冲冲的用手拍了拍贴着告示的木牌子，大声的说道
“看见没？户部尚书毛纪毛大人，按陛下的旨意，要开办‘大明皇家日化厂’。
“兹要你是日化厂的工人，每天都可以住在厂里的宿舍，早中晚三顿，顿顿有肉，还管饱儿。
“月钱一两，加上奖金，干得好的话，一个月少说也得有一两五。
“要是升了管事，啧啧，一个月得有至少三两银子。
牛气的兵丁适时的比出了三个手指头，在众人的面前晃了晃。
看着刚刚挤进来的小伙子，挤了挤眼儿。
“三两啊？那可是三两银子！干上一年后，那还不得娶几个大屁股婆娘？
“你品！细细的品品！
耿浩已经心动了，眼睛里放出了金子般的光芒。
激动的跟着人群向正在对他挤眼儿的兵丁询问。
“这位大哥，我想去，请问是要到哪儿写文书？
兵丁对面前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面露狂热的人群，伸出大拇指往脑后一指。
人群齐刷刷的望向他的身后，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棚，里面有好几个书案排成一排。
每一张书案后面都坐着一名小吏。
“想去的，进去报名，别怪我没说清楚，名额有限，欲报从速——
“腿——慢——无！
轰的一下，人群就朝后边的木棚子涌去。
慌得把守的兵丁们连忙拿起棍棒，驱赶着人群排队。
直到打得不听话的几各汉子嗷嗷叫了几嗓子，这才维持住了秩序。
耿浩手脚快，没等兵丁说完话，就滋溜一下钻了进去，排在了最前面。
在小吏的询问下，很快填完了一张自己的报名表。
办事的小吏见他手脚麻利嘴又甜，人讲礼貌还识字。
贴心的在备注栏里填上了‘识字、机灵’的评价。
“好了，你带着这张表，现在就去工厂外的大棚体检，工厂就在…
问明白工厂的所在地，耿浩就拿着报名表，马不停蹄的跑去体检。
一路狂奔，他的脑子里满是小娟的身影，连孩子们的名字都想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小伙儿飞奔的背影，牛气的兵丁不由翘起了嘴角。
——
“把队排好，挨个儿体检，体检合格后，才有资格被录用，到时候来这里签合同……
工厂外的大棚子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从四面八方赶来。
一群兵丁来来回回的向排队的人喊着话。
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轮到了激动的耿浩。
“来，测测身高…
“体重…
“嗯，脉象平缓，小伙子身体不错。
体检合格后，耿浩松了口气，不由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密密匝匝的人群。
‘乖乖，不愧是皇帝老子的买卖，这多大场面…
最后的程序是给体检合格的人安排报到的时间。
在朱载幸的指示下，厂房和宿舍的建设与招工是同步进行的。
所以一期厂房的容量有限，只能分批录用工人。
负责分批的小吏看着报名表上‘识字、机灵’的评语，又看了看眼前的帅小伙儿。
颔首写下了‘第一批’三个字，让耿浩三天后就来厂里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