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的银瓶
近些日子的江丘城，外乡的生面孔突然多了起来，往来街坊里的青衿和黔首，摇身成了雍容讲究的锦衣贵胄。方圆几百里的员外地主，也抓紧在江丘城营造了几所客栈酒楼，打算在这两年间狠狠地捞上一笔。
与此同时，江丘城外住在乡郊的猎户也频频往小梵山去，以往猎户们一周打两次猎便足够村子的吃食，如今却恨不得一整天都钻进林子里。
据巷里的氓隶说，冲虚门的炼气士老爷们，不但吃不得寻常的蔬果血肉，每日的饮食还要几百个婢女服侍，吃的要是能满山跑的万年人参精，喝的要是把月亮揉碎在酒里酿成的琼浆。因此江丘城的员外老爷怕山珍海味不上人家的眼，就花费重金雇猎户去小梵山找“仙食来逢迎冲虚门的贵客，至于什么是仙食，猎户们认不出，员外也一知半解。于是等到猎户们五花八门的收获摆满了一屋子，员外们索性用白花花的银子包了圆。
银子可是沉甸甸、实打实的，猎户们尝到了甜头，更是豁出了性命，往海边跑，往大山里钻，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仙食。
叶尘也是其中一个。
他有学问，能辨药材，腿脚伶俐，虽然走不了太久的山路，但猎户们都爱带上他。
小梵山
日上三竿，茂密的山林中却仍有些早寒，凉风吹开林帷，一行猎人打扮的队伍正缓缓行进。
“叶尘小哥，你看这个，算不算那劳什子仙屎？
一个身穿虎皮裙，背长弓的中年汉子蹲下身子，一面拿起小铲将脚下的黄土刨开，一面招呼着叶尘过来。
“好嘞刘叔，我来看看。叶尘身着鹿皮袄，头上戴顶毡帽，背着篓筐一路小跑过来，半蹲着身子去看。
黄土刨开，其中裸露出一株肥厚的灰棕色植物，根茎深深扎在土里，花萼上还有几朵几不可见的小花。
叶尘将手伸进坑里，仔细摸着根茎，感触到这株根茎似乎分作几节，且每节都有深凹的茎痕，像是竹鞭一般。
叶尘心下已有了计较，便向男人说道“刘叔，恐怕你要失望了，这是竹节参，高山灌丛或是阴湿的地方都有生长，是治病的药材，并不是仙食。
男人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见那仙屎，偌大个小梵山，也没个仙家来指点指点。
叶尘深知这位叫刘伯钦的中年男人心有苦衷，才如此焦急寻找仙食换取银子。
他家的小儿饱受一种叫做“苦疹的病痛折磨，这种病寻常的药理难以医治，只有炼气士炼制的丹药才能根除病患，但是请炼气士老爷出手，即便是金银都难以令他们动心，更何况刘伯钦这类裤兜里干干净净的老百姓，更是痴人说梦。
叶尘只好安慰道“将近七月流火季，万物生长的时节，到了那时，小梵山一定会生长出仙材的。
“但愿如此。刘伯钦将竹节参挖了出来，随手扔到了叶尘背后的篓筐里。
“万药斋不收散货，我拿来也不过泡些浑酒喝喝，你拿去研究罢，说不定对你身子有好处。说罢快步跟上队伍往深处去了。
叶尘站在原地，撇了撇嘴，又不由地笑了起来，连忙跟了上去。
日暮，江丘城内
昏暗的屋内，叶尘坐在桌前，拿开桌上的油灯罩，捻起灯芯，看到灯油所剩无几，不由尴尬，便从地上拿起几根茅草放进去，用火石擦着，盖上灯罩，房屋顿时亮堂了起来。
屋内的摆设简单至极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个灶台，一个银瓶。
像叶尘这样的穷人家没钱购买油脂，为了短暂的照明，大多会选择用植物本体做灯芯，虽比不上动物油脂燃烧时间长，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实惠的解决办法了。
叶尘掌着灯，借着灯光从墙根拾起一本破烂的书册，随即靠在墙上翻阅起来。
书的名字是《绿野仙踪》，是百年前一位得道的炼气士以亲身经历编撰的一部志异小说，自在市井间发行起就十分畅销，几乎无人不晓。虽然内容稍有润色加工，却让少年叶尘第一次对修真界萌生向往之情，也使得他在六七岁时，就知晓了许多修真界的常识。
据修真界中人所述，凡俗踏入修真界的第一门槛就是灵根，灵根的有无、属性则代表了一个人在修真上的天赋高下和修行五行法术时的五行相性。灵根本身不分品级，但修士的血统、脉理不尽相同，也就决定了即便是相同属性灵根的修士，也会在天赋上产生差之鸿沟。
凡俗在幼年时大多不具有明显的灵根，一般到性成熟的阶段灵根才会完全显现。每年的农闲时，修真门派就会对辖域的少年少女进行灵根测试，将具有灵根的天之骄子招纳至门派中，没有灵根者则留在凡俗。
冲虚门的“升仙大会，也是一场灵根测试。
根据灵根对不同性质灵气的亲和程度，修真界将划分为九个属性，分别是金灵根，木灵根，水灵根，火灵根，土灵根，风灵根，雷灵根，冰灵根，毒灵根。
像江丘太守的大公子游清风，四岁就在燕都经过灵根测试，显现为风灵根，但那时身体没有发育成熟，修真宗门即便想要传授他心诀功法，也要考虑他孬弱的身体会不会被灵气撑爆。
叶尘合上书，在他四岁的时候，也在燕都跟随父母参与了钦天监的灵根测试。
天生灵根，却没有属性。
灵根显现十分浑浊，不属于天地间任何一种属性，当监副将灵气探入小叶尘的脉理中时，却发现丹田空洞，脉络脆如薄纸，身体尚不如同岁无灵根的小儿，这在当时都是十分罕见的。
但因其父母身份特殊，事情被压了下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叶尘被当作无灵根，父母将其寄养给钦天监五官灵台郎赵玉。
想到这，叶尘看向桌旁的银瓶，这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念想。
那银瓶二尺四寸，足有半人多高，工艺十分精巧，胎骨细腻洁白，外面绘着浓翠艳丽的青花纹，内里刻篆着道家的七宝八卦。
叶尘留了这银瓶在屋中几年，竟然半点灰尘都未曾沾染上去，到了晚上，银瓶内里还隐隐发亮，若非怕打碎了银瓶，叶尘还想倒悬过来当作油灯使。
这时，灯盏中的茅草烧得尽了，屋内又昏暗了起来。
叶尘忙去桌边，掀开灯罩，刚要添一把茅草，余光突然瞥见旁侧一抹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银瓶口忽有亮光闪烁，叶尘奇怪，回想起白天在小梵山刘伯钦送给自己的竹节参，因为怕屋内干热致使药材失活，就将它扔进了冰凉的银瓶中贮存，怎地就突然发亮。
叶尘试探性地往瓶内看去，那刻篆的七宝八卦发着银白色亮光，卦盘样式的瓶底上，红节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滩灰棕色的浆水。
叶尘第一时间抬头往屋顶看去。
“房顶没漏水啊。
叶尘又摇了摇银瓶，确认只有液体摇晃四溅的水声，红节参不在其中。
“参子在里面化了？摸了摸瓶身，冰凉沁人，疑惑之下，又捧起瓶口嗅了嗅，一股十分芬郁的药香袭来，在口鼻中萦绕。
叶尘咂了咂嘴，浆水的颜色和气味已经给了他答案。
尚是生药的红节参在短短两个时辰，被莫名被炼成了浆水。
自打来到江丘城，他就往来于小梵山和药斋，了然各种药材的药理习性，因为身体原因，各类的药汤也都亲自煎服、冲泡。
但野生药材向来是这样的，天生地养，其中一分精华，四分草木，五分都是杂质。所谓慢服长服，都是在积累这点点滴滴的精华，也意味着药材的杂质会长久大量地在体内郁积，从而伤身。
但这股药香已然超过了他认知中的红节参，似乎剥去了一切杂质和“地气，嗅不出一丝药斋中的苦味。
叶尘大胆端起银瓶，抿了一口。
浆水入口绵密，转瞬即逝。
叶尘身子孱弱，不堪药剂，最忌讳食用生药，所调配的药剂都比常人减却三分药量，才能服饮，否则就会虚不受补，气血紊乱。
但这浆水饮下时，叶尘非但感觉不到气血的异样，反而周身暖洋洋的，像是阳光下沐浴一般，一天的气力都在顷刻间恢复过来。
叶尘握了握拳头，活动活动身子，从未感觉像今天这样好过。
他看向银瓶，如果这宝贝真的有他想象中的功用，那可真是…
“赚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