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社风波(下)
李益阳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钟樱如带回来的剩菜,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今天真奇怪!钟樱如坐在李益阳旁边,看他吃的这么香,自己都觉得饿了。
“我爹竟然没骂我浪费油!钟樱如继续语言输出,李益阳还在吃,他压根没听见钟樱如在嘟囔什么,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钟樱如自言自语的毛病。
钟樱如自讨没趣,径直走出去了,下午她有新任务去放羊。
村里的悠闲时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晚一天也不行,明天有雨,今天的土豆必须种上,否则就耽误了秋天的收割。
李益阳躺在温煦的草坪上,懒洋洋的闭着眼睛。
他不去放羊哪里也不能去,在家的话只有一只充满敌意的狗子为伴。
钟樱如却没有那么轻松,虽然只有三只羊,可后面还跟着三只羊崽子,它们可不比大羊听话,一个不留神就溜进庄稼地里,闹不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开始骂街。
“如果天天当社就好了…李益阳得意至极,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呸!钟樱如充满了嫌弃,“你想得倒美,天天当社我和我爹得喝西北风。
李益阳坐起来,伸开原本放在脑后枕着的双手,“这么穷?
“穷?嗯,不是一般的穷,就你昨天炸鱼用的油,够我和老爹吃一个月的了!钟樱如感觉李益阳现在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
不过他说这话不过分,厨房的油确实金贵,钟樱如做饭,从来都是等饭熟了再放一点油,或者干脆吃咸菜,不炒菜。
物质匮乏的时代,人们吃喝都没有保障,放眼整个钟楼,十有八九都是这样的。
李益阳不相信,居然还有人为了吃喝发愁,他问钟樱如“一桶油多少钱?
“5块。钟樱如很笃定。
“5块钱?李益阳在大学一个月生活费就有1000块,对这点小钱,他属实没看眼里。“可惜我没带,不然怎么也送你个百八十桶的。
李益阳忽略了时代,那时候的5块,至少是现在的50块。
“切,净吹牛。钟樱如满脸的不信,“你看见你的草鞋了吗?两分钱一双。我爹一集才卖几块钱。
李益阳乐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穿上2分钱的草鞋,就这手艺搁现在没有几十块想都不要想。
见钟樱如驳了自己的面子,李益阳当即站起来“最多一个月,我送你十桶油,怎么样?
钟樱如一摆手,头都没回“净说大话!
李益阳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就凭自己是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赚点钱还不简单?
晚上,钟父破天荒的请李益阳喝酒,这可少见,钟樱如也不知道老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看得出来,老爹很高兴。
李益阳也明显感觉到钟父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搭不理的,最起码没有再说李益阳离开的话,两个人很默契,举杯喝酒,像是默认了这个被称为表哥的侄儿。
饭后,钟父让李益阳过来喝茶,原来钟楼人吃饭不语,这是一种尊重。
“大伯很感谢你今天做的鲤鱼,族里人都说好吃!钟父依旧有点小激动,说话微颤。
不等李益阳回话,又说道“就是吃出来一条白线,不过不影响。
李益阳很不好意思,他原本想着这鱼肯定拿回来吃,到时候他再把线挑出来,就没人知道他做的手脚了。
“大伯,缪赞了,怪我自作主张,用了那么多油,改天我一定想办法买桶新的。李益阳慷慨激昂地说。
钟父抬头瞧了一眼李益阳,将信将疑。那个眼神李益阳恐怕会至生难忘。
钟樱如去外面喂狗,李益阳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打开里面是一个发簪。
“大伯,您看看这个。
李益阳把发簪双手递过去。
钟父接过手绢,拿起发簪仔细察看。
发簪是玉质的,晶体通透,露出淡淡的绿色,凤头雕饰栩栩如生,翻转过来,在簪身的中间位置有个大大的“何字。
“这是?钟父大惊。心中已猜到几分。
“没错!是前几天被沉河那个姑娘的。李益阳一本正经地说。
“这东西应该是她随身之物,怎么会在你手上?钟父疑惑地问。
李益阳长话短说,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
钟父点上烟斗,听得入迷,要紧处赶紧打断李益阳“这么说,何媛这娃子还活着!
钟父的反应大大超过了李益阳的预期,这也印证了钟樱如的猜想,何媛有苦难言,定是有隐情。
好在李益阳并没打算将何媛的藏身之处说出来,她一个孕妇,劫后重生,现在还是安全最重要,若是被村里人知道了,那还要捉回来的。
“大伯,何媛究竟犯了什么错,会受这样的刑罚?李益阳追根究底道。
烟从烟斗里笔直的冒出来,钟父猛吸一口,烟斗里明灭可见。
“这话说来就长了,前几年…
钟父打发钟樱如早点睡觉,把李益阳悄悄叫进里屋,把这几年的怪事一点一点说出来,好像不吐不快,又好像有所隐瞒。
月上三竿,院子里除了几只蛐蛐百无聊赖,钟父和李益阳促膝长谈,俩人沉默良久,好像都没什么困意。
“我其实不在乎你是什么人…钟父的脸上千沟万壑,明显有些疲惫地接着说,“村里人大都姓钟,何媛的父亲前打小跟她的生母下嫁,因其乐于助邻,为人宽宥而守法度,前几年被推举做村长。
李益阳频频点头。
“可惜好景不长,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听郎中说是中毒而死…
李益阳一拍桌子“这就对了!
吓钟父一跳,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不好意思,大伯,是我太激动了李益阳赶忙认错。
“不瞒您说,当初何媛交给我的时候托我转交给村里的老人,但是有没说谁,让我相机行事,他告诉我他爹是被人害死的。
钟父递给李益阳茶杯,示意他慢点说。
“只可惜当时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多问,临走时说让我拿着这发簪找到她娘亲。
钟父一直沉默不语,拿着发簪看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他本就不希望何媛遭此厄难,奈何现在的村长抓住何媛未婚先孕的事大做文章,再加上何父已死,何家已经没落,村里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呆呆地看着。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谁都不想在别人的恩怨里留下自己的名字,明哲保身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