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元灯会
白苏和离渊来得巧，正赶上人间的上元节。
上元灯会，灯火璀璨，未婚男女聚在一起，互表心意或相约游玩。莲灯盏盏漂浮在湖面上，承载着一个个愿望顺流而去。
离渊游历人间多年，这样的场景见了无数次，今日来讲却是大大的不同。
女子温热地手握在他的手腕上，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双眸像是含了漫天繁星，她微微回头笑得如沐春风。
离渊晃神，胸膛传来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心声。
他不自觉地跟随着白苏的步伐，唇角扬起几分弧度。他们与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有情人一样，穿梭在灯笼之中。
十里长街，灯火如昼。他们这样走着似乎就能走到尽头。
离渊最近总是思绪万千，他看着两边高挂起的灯笼，又望着身边并肩而行的女子，竟然也想到了白首二字。
他记得凡间有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觉得自己幸运至极，不须复来归，也不用长相思。因为良人在侧，美景奈何。
世间种种，都成了过眼烟云，只有这个无瑕的女子在他眼中停驻。他也似乎不再愿意让她离去。
是以，离渊反握住白苏的手，纤细白皙的玉手包裹着白苏，让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白苏微不可见的低沉一笑，离渊，你如此这般，我又怎么放手？
那便同我一起不得往生吧。
白苏还演着戏，她显得拘谨又羞怯，手却乖顺地任离渊牵着。
两人肩并着肩走着，女子粉衣娇嫩，男子白衣出尘，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姑娘，公子，猜个灯谜吧
花灯老板摸着胡子，笑意满满地对二人道“猜对灯谜，可是有奖品的哦
“是王老板啊
“听说他一年只做一对花灯，而且只送不买。
“对啊，但凡得到他花灯的少男少女没有一对不是和和美美，相约白首的。就隔壁家那一对小夫妻，几十年了，还如胶似漆。
倒是个好寓意，白苏点头答应“好
离渊虽不信这些，但也顺着白苏的意思。
王老板爽朗地一笑，邀请二人在自己摊位的椅子上坐下。他将笔和桌上的红纸递给白苏“今年我们换个新玩法。
他指着白苏“第一个你来写，这位公子来猜。
“猜对三个，我这花灯就送给你们了。
白苏和离渊没有异议，白苏带着笑看了离渊一眼，她神色专注，金色张扬的字跃然于纸上。
“我的第一个谜语是十日思念如渡十月，日落草塘大雁踩日。田鸭似鸳鸯把心牵，今昔对情将心独向。
“公子，不妨猜一猜？
离渊拿过红纸，耳边镀上一抹粉色。王老板倒是含笑不语，围观的人看离渊这般情况，猜测已经是知道了谜底。
催促道“这位公子谜底是什么啊？
离渊将红纸放下，边写边说“四句诗对应四个字，第一句十日思念如渡十月是‘朝’字，第二句日落草塘大雁踩日是“夕字，第三句第四句分别是‘思’与‘念’连起来就是朝夕思念。
随着离渊话毕“朝夕思念四个清秀文雅的字浮现在红纸之上。围观的人哈哈一笑，调侃道“原是这姑娘在向公子表白。
王老板又取出一张新的红纸递给离渊“第二个，你来写，这位小姑娘来猜。
离渊本性拘谨，写的谜语相对白苏来说比较含蓄，白苏一眼就看出他的谜底是‘幸’
在写第三个灯谜时，老板又改了主意。他拿过笔在红纸上写“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这诗出自晏殊的踏莎行，它的下一句是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可谓是凄凉悔恨至极。
老板将纸条推到二人面前“此句非灯谜，我看二位有缘。暗自替二位算了一卦。
他摇头，轻叹“天意弄人，这莲花灯我怕是不能赠与二位了。
白苏挑眉，盯着红纸上的箴言“此言差矣
白苏一笑，拿起笔“我一向随性惯了，最看不惯的就是天命二字。
离渊垂眸，白发无风而动。白苏握紧离渊的手，丝毫不打算放开。
【宿主大人，你这样不会露馅吗？】478抱着一个巨大的糖果，边吃边疑惑道。
白苏刚才的那副神态，那般强硬的态度。
与她扮演的柔弱女子相去甚远。离渊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
478有些苦恼，眼看鸳鸯成双，到头来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苏没有搭理478，她将写下的红纸转回给老板，金色烫金的字写“画地为牢，死生不弃。
白苏拉起离渊离开摊位“没有莲灯的祝福，我同样可以与他白首不离。无须天命施舍，我也会和他纠缠到死。
白苏转身看着离渊“你也信天命吗？
离渊抬眸，灰白的眼眸中倒映着白苏一人“不信。
他拉起白苏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和你不需要这些东西。
白苏莞尔一笑，烟花在他们背后炸裂。
谁知往后如何，只看今昔逍遥。白苏压下眼中的红光，轻轻吻住离渊的唇。
九幽的那座宫殿，也该竣工了。
离渊感受着女子贴上来的温热，耳边一阵轰鸣。
他们这是在大街之上，人山人海之中亲吻。他双眼紧闭，完全由白苏主导。
白苏蜻蜓点水一吻后，好笑地看着离渊这副模样。她手抚上离渊的眼帘，离渊眼睛轻颤还是没有睁开眼。
这倒是白苏从未见过的模样。
被强迫的离渊总是有几分傲气和冷冽，除去身体本能他不会露出其他情绪，即使有也是屈辱恨意居多。
被妄相思控制的离渊，魅惑热情居多，像是不知满足的狐妖，只知道求欢。
而这时候的他，却是可爱得紧。耳边会悄悄爬上绯红，虽然羞怯还是陪白苏胡闹。
真是像极了一只猫，傲娇又清纯。
“离渊
白苏嬉笑的声音将离渊拉回，他灰眸颤动，定定地望着白苏。又或者说他只敢望着白苏，周边围观人炙热的眼神和起哄的叫喊，他是不敢看也不敢听。
白皙的手指紧紧拉住白苏的衣袖“苏苏
白苏一眼就知道他的窘迫，体贴地说“那离渊闭上眼，苏苏带你走好不好？
离渊听话地闭上眼，眼尾也泛起粉红。乖顺地拉住白苏的衣角，白苏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白苏从旁边摊位上取下一个斗笠，戴在离渊头上，离渊这副模样魔龙一点都不想被他人看去。
白苏指尖闪过黑雾，围观的人迷惘地眨了眨眼睛，摸着自己的头。
“王老板，你的莲灯还没送出去啊。
王老板转身取下莲花灯，走到白苏面前。他不受白苏术法的影响，白苏提前封闭了离渊的六识。
“姑娘，这花灯我便赠予你吧。
“先生为何改变主意？白苏并没有接过，她盯着精心雕刻的连理灯道“我说过我不需要他人施舍。
王老板笑了笑“姑娘又怎知我这灯无效呢？
【宿主大人，收下这灯】
白苏还欲争辩，478见缝插嘴【这灯和无垢的灵珠一样，对宿主大人往后有用。】
“那便谢过了白苏接过，微微颔首。
老板点头，神色不明“还请姑娘记得今日之言，白首不离，死生不弃。他将目光移向离渊，轻声道“莫再弃他了。
白苏拿过灯就走了，并没有听见王老板的这句呢喃。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不是判词，而是往事。
他目送二人离去，摇了摇头。
往事，往事，俱往矣。
